徐鲁：山谷的回声和小溪流的歌丨向童年致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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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pisode 72

五叶草丨向童年致敬

严文井（1915—2005），原名严文锦，我国著名儿童文学家、散文家，高中毕业后开始以“严文井”的名字发表作品。解放后历任宣传部文艺处长，中国作家协会党组副书记，《人民文学》副主编，作家出版社、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等职。

严文井于1941年开始创作童话，主要童话作品有《南南和胡子伯伯》《“下次开船”港》《小溪流的歌》等。其作品曾多次被译成多种文字，许多童话还被选入中小学语文课本。

严文井的童话睿智隽永，富有哲理，构思新巧，语言优美。1990年，严文井荣获第五届中国福利妇幼事业樟树奖。

山谷的回声和小溪流的歌

徐鲁

严文井先生是中国现当代著名的童话家和寓言家。他的童话名作《小溪流的歌》《“下次开船”港》《四季的风》《三只骄傲的小猫》《丁丁的一次奇怪旅行》《南南和胡子伯伯》等，寓言名作《习惯》《回声的结局》等，许多小读者都读过。

这些童话和寓言故事，文字浅显，风格明快，充满单纯和快乐的童趣，也不乏幽默和智慧的游戏精神。就像童话家笔下的那条乐观、自信、永不言败、勇往直前的“小溪流”一样，他的童话故事里，也充满了阳光、乐观、高尚和智慧的底色。

而在这些优美的童话故事背后，也总是隐藏着丰富的生活趣味和人生哲理，可以引导小读者去感悟，去思考，引领小读者脱离低级、庸俗和狭隘的趣味，而走向高尚、开阔和健康的成长道路。

这也是严文井的童话和寓言故事的一个特点：童话里蕴藏着寓言的哲理，寓言里又充满了童话的想象和曲折的故事。因此，我们有时候就很难把他笔下的故事严格地区分开来：哪些是童话，哪些又是寓言。就连他的名作《小溪流的歌》，有时候被当做一篇童话名作，有的读者又认为这是一篇优美的寓言佳作。也许，严文井先生自己也没有办法把它们区分开来吧，所以，他把自己的书取名为《严文井寓言童话集》。

具体先来欣赏一下《习惯》这篇寓言。我们知道，习惯的力量总是巨大的，一个人是否能够拥有真正的幸福和成功，并非取决于天性，而是取决于习惯。所以，大哲学家查·艾·霍尔说：“有什么样的思想，就有什么样的行为；有什么样的行为，就有什么样的习惯；有什么样的习惯，就有什么样的性格；有什么样的性格，就有什么样的命运。”

我们来看严文井先生是怎么看待习惯的：

有一天，一头猪到马厩里去看望他的好朋友老马，并且准备留在那里过夜。

天黑了，该睡觉了，猪钻进了一个草堆，躺得舒舒服服的。但是，过了好久，马还站在那儿不动。猪问马为什么还不睡。马回答说，他就这样站着就算开始睡觉了。猪觉得很奇怪，就说：“站着怎么睡觉呢，这样是一点也不安逸的。”

马回答说：

“安逸，这是你的习惯。作为马，我们习惯的就是奔驰。所以，就是在睡觉的时候，我们也随时准备奔驰。”

这篇寓言写得真是简洁而有力！它除了让我们认识到了每个人的习惯有所不同，同时，也让我们明白了一个真理：用猪的逻辑去询问马，那是对马的无知和侮辱。

拥有一些好的习惯，比拥有金钱、财富更重要。然而，坏习惯也是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形成的，就像小溪汇成河流一样。也就是说，有坏习惯的人总是对有好习惯的人感到奇怪的。难道不是吗？

《回声的结局》也是严文井先生的一篇寓言杰作，写得十分优美，带有童话的幻想色彩，但是又那么富有哲理意味：

在山谷里，只要有一个声音，就会产生一个同样的回声。有多少声音，就会有多少同样的回声。

回声是相当固执、相当自负的，他自认为比产生他的声音强。有一天，他竟然提出要跟声音比赛谁最有能耐和口才。

声音说：

“比就要比创造性。”

回声立即跟着说：

“比就要比创造性。”

声音说：

“但是你只会重复。”

回声毫不相让：

“但是你只会重复。”

声音说：

“你应该学会谦虚一点。”

回声毫不犹豫地回敬一句：

“你应该学会谦虚一点。”

总之，只要声音说一句，回声也照样说一句，顽固地顶了回去。

这场比赛，单调地进行了很久，看来是得不到一个结局了。

后来，声音有些激动了，就说：

“我不跟你争吵了。”

回声也生气地重复着：

“我不跟你争吵了。”

声音忍耐了一下，真的就不响了。

回声还想接着顶一句什么话。但是这一下糟了，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。

从今往后，假如声音能坚持下去，永远不再开口，回声也就没有办法再进行什么比赛，再继续争辩自己的优越性，而且，他只好从世界上消失了。这就是回声所应该得到的结局。

回声本来就是依附于声音的，没有声音，也就没有回声。回声没有任何“创造”的才能，它最大的“能力”就是“重复”声音，却偏偏要妄自尊大、逞强好胜！这真是毫无自知之明的举动了。《回声的结局》的教训，比回声的“生命”更长久。这篇寓言还告诉我们一个真理：只有创造和创新，才有自己的个性，而一味地模仿，将是一无所成、一无所有的。

严文井先生说：“寓言是孩子们的好朋友。它长得又矮又小，说起话来却很逗。它虽然年纪很老，孩子们却把它看成是平等的伙伴。”他还觉得，寓言是很“谦虚”的，当一个刊物邀请它去“做客”的时候，它总是等各种长篇大著，等小说啦童话啦诗歌啦都坐下之后，它才找一个角落悄悄坐下……

在这里，他其实是在用这个说法，为寓言的地位，为人们有时候不太重视寓言而“打抱不平”呢！

严文井先生是湖北武昌人，原名严文锦。他的父亲是个经常失业的中学教员。严文井中学时代便爱好写作。中学毕业后，来到古都北京图书馆做小职员，并开始用“严文井”的名字发表作品。抗战期间，严文井先生像当时的许多追求光明和真理、追求革命和进步的热血青年一样，奔赴到革命圣地延安，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，之后在鲁迅艺术学院文学系任教。在延安的时候，他在童话创作之外，还写了一部反映青年知识分子心路历程的长篇小说《刘明的苦恼》（后更名为《一个人的烦恼》），以及若干短篇小说。新中国成立以后，他先后担任过中国作家协会、人民文学出版社等部门的领导职务，在繁忙的行政工作之余，继续为孩子们创作童话和寓言，成为一代童话和寓言大师。

严文井先生在世时，我有幸去拜访过他。那次见面，文井老人题签赠送给了我《严文井童话寓言集》《黑色鸟》两本书。他写字时，手颤抖得很厉害，写出的字已经失去了他往日字体的风采。如今，这两本书已成为他老人家留给我的最珍贵的纪念了。

他曾告诉过我，他很喜欢外国小说《好兵帅克》里的“帅克”，他说，他的作品里有一些东西，也像帅克一样，骨子里是“带刺儿”的，有点“冒冒失失”，不那么讨人喜欢。但我认为，也许正因为这样，才显示出他的人格、个性与思想。他像帅克一样，内心里有自己的热爱、鄙夷、愤怒和憎恨，他的内心里同样有自己的反思、判断、忏悔、大智、大勇和大爱。就像他在一篇短文里所写的：“……我的心是柔和的，不久前我还看见了归来的燕子。真正的人正在多起来。他们具有仁慈而宽恕的心，他们有眼泪，但不为自己哭。我仍在路上，不会感到孤单。”没有一种大智慧和大勇气，没有一种透彻的思想，是难以写出这样的文字的。

——选自徐鲁著作《让智慧吹拂心灵》

看文井老人童话寓言

做有大智慧的人